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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宁波镇海籍大翻译家草婴去世 《复活》是他翻译的

    发表时间: 2023-11-20 来源:产品展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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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10月24日晚,翻译家草婴先生的夫人盛天民向记者发来短信,翻译家草婴先生于10月24日18点02分在上海华东医院因病去世,享年93岁。这几年,草婴先生因病一直住院。

  1923年3月24日,宁波镇海骆驼桥盛家添了一个男孩,取名盛峻峰。他就是后来的大翻译家草婴。

  镇海盛氏,曾是很风光的家族。在镇海档案馆收藏的《慈镇盛氏七修宗谱》中有载,盛氏先祖从江苏迁徙而来。初步统计,自清代康熙朝以来,盛氏族人中读书做官的共有408人,有大小官衔职称的197人,其中举人13人、进士4人,当过知县的有5人,知府2人,企业家、实业家不计其数。上海工商业界领袖盛丕华,论辈分的线年,草婴的高祖父盛植琯创办了“盛滋记酿造园”,曾在1915年和张小泉剪刀、贵州茅台酒一起参加了巴拿马博览会。“盛滋记”在盛家人手里代代相传,生产的酱油、米醋、老酒曾经风靡浙东地区,仅直营店就有17家。1957年秋天,“盛滋记”公私合营,两年后变成了一家地方国营企业,厂房、工厂占地100多亩。1998年,被宁波市和平注射器厂以180万元买断,从此,这家具有百年历史的企业在宁波消失了。

  父亲盛济舲是草婴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引路人。盛济舲早年留学日本,因为患了肺结核不得不中断学业回国。而后去同济医学院学习西医。毕业后,盛济舲回到宁波,出任宁波铁路医院院长。父亲倡导的“学医救国”和人道主义精神对草婴影响至深。

  1931年,“九一八”事变爆发,东北沦陷,千里之外的宁波举行了大规模的募捐活动。当年10月21日的《时事公报》上刊登了一则新闻,以《小学生盛峻峰独捐30金》为题做了大幅报道。这笔钱在当时可以买100斤猪肉或150斤麻油,也是一个大学生一年的学杂费。这是草婴第一次“登报”。

  好景不长。1937年7月,抗日战争全方面爆发。盛济舲带着全家从宁波逃难到上海,先投奔了法租界的亲戚家,而后在复兴中路买了一栋三层洋房。在近八十年的时间里,周遭的一切不断变迁,草婴也不停搬家,但生活圈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一带。

  今年5月9日,俄罗斯举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阅兵时,一群草婴先生的读者来到华东医院看望先生。太太盛天民说,草婴先生是一位反法西斯老战士。70多年前,他是用笔来与法西斯战斗的老战士,那也是草婴先生从事俄语文学翻译半个多世纪的起点。

  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,14岁的他在那年12月随家人避难上海。日本侵略者的暴行激起了少年草婴朦胧的爱国心,也从那个时期开始阅读各类进步书籍,从此与俄语、俄国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
  “当时的苏联是进步的象征,我开始对俄罗斯和苏联文学产生了兴趣,所以我想学俄语。”2007年,草婴先生在接受东方早报记者专访时说。

  草婴先生的第一位俄语老师是上海的俄侨,“我是从报纸上看到她招学生的广告,她是家庭妇女,不懂中文,也没有课本和词典,学得很吃力。但不管怎么说,她是我的俄语启蒙老师。”“当时学俄语的人很少,而且你也不能让别人明白你会俄语。俄语和苏联、红色、联系在一起,所以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,就麻烦了。”就这样,草婴偷偷摸摸和那位俄侨家庭妇女吃力地学习了两年。这位俄罗斯妇女肯定没想到,她当初教的这个15岁小男孩,几十年后把大作家托尔斯泰的所有小说都翻译了过来。

  “遇到地下党员姜椿芳是我人生的转折点,他对我学习俄语影响最大。他知道我在学俄语,就主动来帮我解决学习困难。他在哈尔滨学习的俄语,所以俄国文学修养很好。”草婴先生当时回忆说。他一直把姜椿芳视作自己翻译道路的领路人,而当时的《时代周刊》是他的“社会大学”。

  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后,地下党和塔斯社在上海创办《时代周刊》,18岁的草婴就开始在那里工作。草婴先生开始利用周末和晚上翻译稿子,而且这个事情还得保密,只有极个别同学知道。当时,《时代周刊》长期处在日本人的监视之下。当时的《时代周刊》主要刊登苏德战争的电讯、战争特写、战争题材的文艺作品等。这份杂志后来在东南一带沦陷区和新四军地区都可以读到。

  草婴翻译的第一篇俄罗斯小说是普拉多诺夫的短篇小说《老人》,这也是草婴先生第一次使用这个笔名。说起自己的笔名,草婴先生说寓意很简单,“草,是最普通的植物,遍地皆是,我想自己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子民。”这个笔名从18岁一直陪伴到现在,很少有人知道草婴先生的真名。他当时在接受东方早报记者正常采访时回忆说,“当时刊登在《苏联文艺》杂志第二期上。我翻译俄罗斯文学有一定的责任使命感,当时希望能够通过翻译俄罗斯文学为反法西斯斗争出一点力。”

  “不能不战而把土地让给敌人”,“死亡它只是预备给敌人的。”2007年在采访草婴先生时,他还记得《老人》里的这句话。从《苏联文艺》上,草婴先生开始广泛接触苏俄文学,也从那里开始翻译俄语文学作品。

  1945年5月7日,德国投降后,草婴先生正式成为塔斯社上海分社的员工,专职从事翻译工作。8月8日,苏联向日本正式宣战,次日日本兵就冲进了塔斯社上海分社在淮海公寓的办公室,草婴侥幸逃脱。8月15日日本投降。

  1947年,24岁的草婴与盛天民成婚。盛天民在中学时就参加了地下党,从相识相恋到喜结良缘,两人志同道合,共同追求进步和理想。

  1949年之后,草婴连续翻译了肖洛霍夫的《学会仇恨》和《一个人的遭遇》,“我含着悲愤的泪翻译这些作品,进一步增加了对法西斯的仇恨,也加强了对苦难者的同情。”草婴曾对东方早报记者回忆说。肖洛霍夫先于托尔斯泰进入草婴先生的翻译视野,但对肖洛霍夫的厚爱却给他带来“灾难”。“文革”中把肖洛霍夫定性为“苏联修正主义文艺鼻祖”,草婴也因此受到牵连遭到迫害,并成为“文革”最早批斗的对象。那时,他不能翻译任何作品。被关押一年后,草婴成了监管劳教对象。1969年夏天,他被派到农村割水稻。1975年,52岁的草婴被责令去建筑施工工地扛水泥包,结果差点送命。

  对于这段遭遇,草婴表明了自己并不后悔,“我一辈子翻译俄罗斯文学主要介绍的就是肖洛霍夫和托尔斯泰,肖洛霍夫是托尔斯泰精神的继承者,敢于通过作品和言论来宣扬人道主义思想。”

  而系统翻译托尔斯泰则是在“文革”后,他曾说:“翻译托尔斯泰是因为他的作品反映着人道主义思想,到处透露着人性的光辉。”从上世纪70年代末一直到1995年,草婴先生用近20年的时间一个人完成了400多万字的《托尔斯泰全集》翻译工作。

  1994年8月11日刊登的《大公报》上,草婴先生详尽地回答了这样的一个问题。他说:“文革结束时,我已年过半百,深感一生中十分宝贵的十年被剥夺了。以后留下的时间不会太多,我一定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做一件有意义的事。于是决定系统翻译托尔斯泰作品。其实这也是我的宿愿。还在学俄语的青年时代,我就想向中国读者介绍一两位俄国大作家,而托尔斯泰就是我最崇敬的一位。”

  “文革”前我译过托尔斯泰的一些中短篇小说,就是1964年出版的《高加索故事》。“文革”结束后,我决定先翻译托翁的全部小说。有人问我为什么特别爱托尔斯泰。我想首先是因为我特别敬重托尔斯泰的人格。托尔斯泰说:“爱和善就是真理和幸福,就是人生唯一的幸福。”我觉得托尔斯泰的一生就是在追求这样的真理和幸福,他就是爱和善的化身。

  1970年代末,草婴计划的托尔斯泰全集翻译工程十分浩大,他参照苏联版本制定十二卷计划,包括三篇最著名的长篇小说《战争与和平》《复活》《安娜卡列尼娜》;四卷中短篇小说,按写作年代排列,以每卷代表作作为卷名,分别为《一个地主的早晨》《哥萨克》《克鲁采奏鸣曲》《哈吉穆拉特》,再加一卷托尔斯泰自传体小说《童年少年青年》。

  十二卷全集,译成中文约四百万字。他的翻译原则就是,译文必须尽可能与原著接近。为此,每篇原文他都要看十遍以上,吃透后再开始翻译。草稿完成后,他自己会把译文从头到底朗读一遍,不顺口的地方再修改。为确保翻译质量,他给自己的翻译指标是:每天只翻译一千字。

  在那段翻译托尔斯泰全集的日子里,草婴先生每天五点半起床,先健身,然后吃早饭。等妻子上班,她就坐在写字台前工作,上午翻译,下午整理资料。

  草婴说,自己虽然敬重托尔斯泰,但自己并不是托尔斯泰主义者。1985年,翻译苏俄文学已经40多年,正在翻译《战争与和平》的草婴终于有机会第一次踏上俄罗斯的土地,他也已经62岁。作为中苏友好代表团一员,草婴提出要去参观托尔斯泰的故居波良纳庄园。

  俄罗斯高尔基文学研究所研究员、著名汉学家李福清说:“一个人能把托尔斯泰小说全部翻译过来的,可能全世界只有草婴。”在翻译《托尔斯泰全集》时,草婴说:“我要努力在读者与托尔斯泰之间架一座桥,并且把这座桥造得平坦、宽阔,让人轻松走来,不觉得累。”

  1987年,在莫斯科举行的世界文学翻译大会上,草婴就被授予俄罗斯文学的最高奖高尔基文学奖,成为迄今为止获得该奖项惟一的中国人。2003年草婴80岁寿辰,俄罗斯驻沪总领事偕领事馆成员为他举办了祝寿酒会。俄罗斯驻华大使罗高寿来函向草婴祝寿说:“您在我国受到深度尊敬,因为通过您的才华和勤劳,中国读者能认识托尔斯泰、肖洛霍夫的许多作品以及其他俄苏作家的杰作。”

  草婴先生与夫人盛天民的家在岳阳路一幢幽静的老式洋房里。但这几年,草婴先生一直住在医院,夫人盛天民几乎每天两头跑。2007年东方早报记者在其住所拜访草婴先生时,85岁的他还能每天在家写作、读书、散步,只是翻译工作停下了。

  “60年来,翻译一直是我的事业。”草婴当时对东方早报记者说。这这中间还包括400多万字的《托尔斯泰全集》,还有肖洛霍夫、莱蒙托夫文集。草婴说,几百万字的译文都是自己几十年积累的结果。“几十年来,在翻译上我从没有中断过,365天天天都会翻译一点。但我每天翻译得很少,平均就1000字左右,我所了解的翻译家每天的翻译量都差不多这个量。”但几十年翻译《托尔斯泰全集》期间,草婴先生其实一直是个自由职业者,没有单位,就靠稿费生活。

  草婴先生说,自己无愧于几十年的翻译生涯,也无愧于读者。“有朋友问我怎么会一辈子搞文学翻译?我说是历史作的安排,我无怨无悔。”